“我先找地方把车停一下。”
神田幸太扭转方向盘，把车停在路边的绿化带旁，拉了手刹顺手摁下车窗，让夹杂着蔷薇花香的新鲜空气涌进车内。
雪柰川看神田幸太一脸如临大敌的慎重模样，笑着打趣道：“现在不怕贴罚单了？”
神田幸太叹了口气，心说没办法啊，这衣服味太大了，说不定用犬鼻闻完就直接休克了，不停车不成啊，总不能让这辆移动堡垒失控，撞飞道上的无辜车辆吧？
他瞥了一眼换挡器面板上的那坨百家衣，心里盘算着办完事后一定要去洗车，顺便买两瓶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喷洒每个角落。
尽管心里为自己盘算了这么多，神田幸太还是做出一副舍己为人的无私模样：
“为学姐办事，贴两张罚单算什么？”
雪柰川挑着眉毛，用怀疑的语气说：“哦？真的？一毛不拔的犬太也有让我们刮目相看的时候啊。”
金丽珠扫了一眼雪柰川，轻轻摇头，心说这丫头也太天真了，犬太的鬼话也信。
交通军警是不可能再来贴罚单的，因为在前挡风玻璃上随风摇摆的罚单就是免罪金牌。那些家伙每天处理的违章车辆数以百计，哪能记得自己都贴过什么车？即使发现犬太违规停车，也会以为这辆银色面包车已经由自己或同事处理过。
所以神田幸太这么说，只是虚伪地卖个空人情而已。
金丽珠的视线再转向神田幸太时，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厌恶。
她讨厌油嘴滑舌的伪君子，特别是那种把别人都当作智障的那种。
如果神田幸太知道金丽珠现在的想法，一定会哭着大喊冤屈。
他是真的宁愿再被罚一次，也不想沉浸在腐臭的空气中开启犬鼻。
要知道犬类的嗅觉细胞有上亿个，人类的嗅觉细胞只有区区500万。
犬类的嗅觉能力因为品种的差别，是人类的几十倍到上万倍不等，缉毒犬的嗅觉更是超越人类100万倍。
神田幸太的犬鼻能力，可以让他的嗅觉提升上亿倍，能够闻到整个城市的气味流。
这种能力如果在腐臭的环境开启，就好似一个听觉敏锐的人将耳朵贴近轰鸣中的低音炮，会直接聋掉的！
神田幸太把头伸出车窗，深吸一口气，如武林高手修炼绝世心法那样吐纳着。
清凉的风吹动他的刘海，他张口鲸吞着新鲜的空气，脸上的土著图腾彩绘渐渐泛起紫黑色暗芒，暗芒中有类似沙尘的能量体卷动，散发着冥界的浩瀚死气。
犬鼻开启！
大量的气味，通过神田幸太的鼻子，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。
气味本身是某种物体或生命体散发到空气中的物质微粒，生物的嗅觉系统接触物质微粒，分析其中信息而产生嗅觉。
如果嗅觉达到一个恐怖的强度，可以脑海中铺成形象的嗅觉视野。就像漫威的超胆侠，可以听音波在脑海中交织出听觉视野一样。
神田幸太能清晰地闻到绿化带中有榆叶梅、紫蔷薇和萱草花这三种花的香气。
三种香气似三条不同的河流，河流中的水滴虽然相似，却有细微的差异，从这些差异中，他可以知道绿化带中有六十二朵榆叶梅，六十三朵紫蔷薇以及六十朵萱草花。
他闻到几百米外有家章鱼烧门店，门店窗口排着长队，加上店主有十六个人，六男十女，其中三对身上有对方的信息素，显然是已经有过关系的情侣，章鱼烧的烧盘上正在制作芥末、酱油、原味三种章鱼烧，每种九颗……
他闻到几千米外，一辆重型卡车驶进加油站，排气管喷着黑烟，黑烟中满是未完全燃烧的黑色碳微粒，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用油枪给这辆卡车加V86号柴油……
整个城市的气味流完整而形象的出现在神田幸太的脑海中，只要他想，他可以嗅到城市任何一角的味道。
神田幸太把头缩回车里，汹涌的腐臭味如惊天骇浪拍在他脸上，那是百家衣散发的臭味。
这味道中混杂了不下十种食物残渣腐败味、下水道的污水味、垃圾桶和六十多种垃圾的味道，还有四只野猫的骚味以及四十多个人的体味。
让他有种置身于尘土飞扬的垃圾场里的感觉。
神田幸太下意识地把头往边上一扭，又闻到雪柰川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，香气与紫罗兰花的淡香类似，显然她今天没抹香水。
倒是金丽珠，身上洒了好几种香水，用量非常多，还是那种加了香精的劣质香水，多少有点呛鼻。
一臭一香的混合味道仿佛两记左右勾拳，捣在神田幸太的腹部肌肉上。
他急忙把头伸出窗外，干呕了几声，鼻涕眼泪都下来了。
雪柰川见神田幸太这么痛苦，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：“犬太，你怎么了？”
金丽珠从座上起身，弓着身子双手扶着正副驾驶的椅背，上半身探到神田幸太旁边：“你没事吧？”
尽管他非常讨厌神田幸太的虚伪和浮夸，但看他因为自己难受的样子，心里多少有点惭愧。
神田幸太回头看了一眼金丽珠，见她秀眉紧锁，眼底透着担心，立刻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。
这一刻，哪怕金丽珠让他上刀山下油锅，他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。
神田幸太吸了吸鼻涕，抹了把眼泪，回头对金丽珠翘起大拇指，强笑着说：“没事，学姐，放心交给我吧！”
望着神田幸太难看的笑容，金丽珠一愣，竟然有些心疼，想让他别太勉强。
察觉到这个念头，金丽珠心底一惊，暗道自己难道是疯了不成？像神田幸太这种虚伪浮夸之人，怎么知道他哪些表现是真，哪些表现是假？金丽珠啊金丽珠，你真是让人骗轻了，还是这么不长记性！
想到这里，金丽珠脸色一寒，坐回后座，用尽可能冷血的语气淡然说：“没事就好。”
雪柰川察觉到了金丽珠的异样，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。
金丽珠这句“没事就好”听不出丝毫的关心，反而还有几分排斥和厌恶的味道，仿佛某个女明星开跑车出门被乞丐碰瓷，下车说一句“你没事吧？”并不是真的担心乞丐死活，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公众形象，其实心里恨不得飞身摆腿一记回旋踢踹飞乞丐。
雪柰川觉得纳闷，金丽珠平时就算拒人千里之外，也不会用这种冷漠到极点的语气伤人啊。
金丽珠咬着嘴唇，躲开雪柰川的视线。
她有点后悔，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？神田幸太浮夸也好，虚伪也好，怎么说也是在帮自己办事，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伤害他呢？如果他刚才不是装的呢？
金丽珠话语中的寒意似乎没影响神田幸太，他一脸庄重地拿起百家衣，盯着衣袖上的食物汤汁污渍。
这件衣服上的味道多而复杂，混乱不堪，想要找出衣服主人的体味，就如同在生满杂草的田地里寻找一粒稻谷那样难如登天。
但为了金丽珠，他必须找到那粒稻谷，哪怕跪在地上摸遍田里的每个角落。
神田幸太紧闭双眼，抿着嘴唇，将百家衣缓缓送向鼻前。
能看到神田幸太紧张得鼻孔张大，握着百家衣的右手颤抖着，手腕青筋暴起，给人一种壮士赴死的坚决，又有种小孩打预防针时吓得强忍哭意的喜感。
雪柰川见神田幸太闭上眼睛，拉了拉金丽珠的衣角，用嘴型问她：“你怎么啦？”
金丽珠轻轻摇头，伸手捏了捏雪柰川的俏脸，一副我没事的样子。
雪柰川从金丽珠的眼眸中看到了纠结与自责，像一个投了病患救命钱的小偷，纠结要不要把钱还回去一样。
她很想让金丽珠告诉她发生了什么，可瞥了一眼前面的驾驶座上的神田幸太，还是决定等两人独处的时候再问。
神田幸太将脸埋进百家衣中，他强忍着恶臭，使劲嗅着衣服中的味道。
剧烈的臭气让神田幸太有种把脸泡进化粪池里的感觉。
恶臭背后，藏着四十四个人的体味，其中包括雪柰川淡淡的体香。
除了雪柰川，其他四十三个人的味道在衣服上根深蒂固，不穿个几十年，根本不可能烙下这么深的印记。
神田幸太心中一惊，没想到手里握着的百家衣竟然有上千年历史！
这件脏兮兮的百家衣曾有四十多任主人，并且从没洗过一次！
神田幸太感觉自己的脸要被污染了，他有点害怕，这东西该不会是专门给死人穿的寿衣，被哪个缺德货从古墓中盗出来的吧？
冷静，冷静！
神田幸太咬着牙，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。
他需要尽快分析这些气味，找到哪任主人的味道是近期留下的，只有这样才能把脸从衣服上拿开。
百家衣的四十三任主人中，有十一位女性，三十二位男性，并且……
神田幸太突然嗅到了什么，心中有万雷奔腾而过，好似守墓者深夜见到地狱大门洞开。
他慢慢把脸抬起来，眼睛睁得大大的，瞳孔震荡，像被雷劈傻了。
雪柰川见神田幸太这副惊愕到丢魂的模样，还以为他见了鬼：“怎么了犬太？”
神田幸太机械地转头，望向后座的雪柰川和金丽珠：
“这衣服上除了雪奈师姐的味道外，还有四十三个人的气味……”
他满头都是冷汗，好似刚从地狱中逃出来的幽魂。
雪柰川一愣，与金丽珠对视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，不明白神田幸太在惊讶什么：“那又怎样？乞丐的衣服，都是相互借着穿的吧。”
“不！”神田幸太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：“他们不属于同一时代，这四十三个人都曾是这件衣服的主人，其中有不少是魔人。他们一个比一个强，哪怕最弱的第一代主人，体味中都蕴藏极其恐怖的力量，简直强到离谱，而它现在的主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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